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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廁所、大民生”。廁所問題不僅關系農村人居環境的改善，也關系廣大人民群眾生活品質的提升。目前，全國農村衛生廁所普及率超過73%，“廁所革命”走向縱深。然而，記者在調查中發現，有些地區的廁改成績很“亮眼”，廁改成效卻很“扎眼”，這關乎百姓切身利益的大事兒，要經得起“回頭看”、再檢驗。
湖南省桂東縣早在幾年前就實施了改廁工程，大多數農戶用上了水沖廁所。但是在桂東縣的一些鄉鎮，特別是偏遠的山區，改廁工作仍然存在問題。一些多年前修建的改廁化糞池并未投入使用，一直處于閑置狀態。
記者：“化糞池是哪一年修的？”
村民：“有四五年了，一次沒用，我們還是用老式廁所。”
記者：“為啥沒用？”
村民：“村里統一建一個這樣的池子，你自己挖好，他們搞點紅磚砌起來，給你粉一下。”
記者：“管子沒給你接到家里？”
村民：“沒有，就是建了這個，其余的就沒有建。”
化糞池的管道并未接入室內，屋里又沒有配套設施，這樣的“改廁”形同虛設。記者走訪了一些村子，發現在附近的漚江鎮竹坑村，改廁的問題較為典型。
這座房子一共有四戶人家，2017年，在當地政府開展整村改廁的倡導推動下，“宋淑成、宋縣成、宋歐成、宋任成”這四個戶頭都申報了村里統一組織的廁所改建。但是記者看到，五六年過去了，這些廁改的化糞池仍然尚未啟用。
管線沒有接入室內，化糞池的安裝還高于地基。宋淑成介紹，表面上看這里的廁所改造完成得很好、錯落有致，但實際上有一些是空架子，不僅沒法使用還占地兒，徒有其表。
竹坑村中家洞組的鐘指南幾年前參與了廁所改造，因為改廁時安裝的化糞池高于房屋地基，廁所廢棄物無法排出，無奈之下他把化糞池下移。
記者在桂東縣走訪多地，發現改廁的問題五花八門，有改廁的化糞池被新建村路覆蓋的；有改廁的化糞池破裂、泄露的；也有20多年無人居住的老房，村里給安裝了化糞池的。更離譜的是，在77歲的宋桂成家，改廁人員把廁所管道接進了廚房門口。
新建的廁所管道正對著廚房門口，這個位置也不適合安裝坐便器。改廁之初，老兩口滿心歡喜，改廁之后，老兩口犯起了愁。改廁本身是件好事兒，可這所謂的“改廁”并沒有解決他們的“如廁”難題，反而徒增了煩惱。
調查中記者發現，除了長期閑置，這些改廁材料的質量也堪憂。廁改是個系統工程，需要配套完善、設置科學、管護及時。因為無法正常使用，無奈之下，大家還是用起了原來的旱廁。
竹坑村位于湖南省桂東縣漚江鎮西北26公里處，全村在冊人口285戶。根據桂東縣漚江鎮2018年12月底的統計數據：2015年前完成改廁戶數27戶，2016年到2017年竹坑村已完成并投入使用改廁戶數231戶，對比其它28個村子和社區的完成情況，可以說廁改的成績很“突出”，但這廁改的問題也很突出。帶著一系列問題，記者來到了當地廁改工作的主管部門桂東縣鄉村振興局。
湖南桂東縣鄉村振興局副局長 羅順朝：我們縣里要求建化糞池，必須連衛生廁所，管子接通之后我們驗收有標準。
記者：“那屋里要是沒安廁所呢？那算改造完了嗎？”
羅順朝：“不算，必須要衛生間能夠使用，而且他也知道怎么使用。”
記者：“存不存在家里沒有改廁所，但是化糞池安了這種情況？”
羅順朝：“不存在。”
就像這位主管領導介紹的，沒有連接衛生廁所或改廁后無法使用的不能通過驗收。向記者反映問題的這些村戶，化糞池都沒有連接衛生廁所，更無法正常使用。
記者拿到了桂東縣漚江鎮政府蓋章的《桂東縣漚江鎮農村環境綜合整治二期工程（改廁）（已完成）花名冊》，發現采訪中宋淑成、鐘指南、宋桂成、宋縣成、宋歐成、宋任成等多個村民的名字赫然出現在已完成廁改名單之列，而這個名單的統計截止到2018年12月底。也就是說，在政府主管部門的統計數據中，這些不達標的戶廁在2018年底前就已經完成了改廁任務，那么，他們是如何通過驗收的呢？
記者：“蓋完有沒有人來驗收？”
村民：“驗收來了好多次，驗收是政府來的，看一下，里面沒進去，做一下表面工作。我們簽字的時候看到是4000塊錢一戶，那個簽字我們也沒簽，都是他們先簽好的字，驗收也不經過我們。”
記者：“當時你那個化糞池高，有沒有驗收啊？”
村民：“村里有驗收。”
記者：“驗收通過沒啊？”
村民：“通過了。”
記者：“當時建得高他也給通過了？”
村民：“通過了。”
記者：“但是不能使用？”
村民：“不能使用。”
記者：“像你這種情況多嗎？”
村民：“像這種情況是很多的。”
記者：“驗收是個什么流程？什么手續啊？”
村民：“手續沒有，村里建的，就通過驗收了。”
不達標的被驗收通過，達標的卻也存在使用問題。與傳統旱廁不同的是，水沖廁所的使用需要配套的供水設施，桂東縣地處羅霄山脈腹地，屬于典型的山區。政府在推行“改廁”的同時進行了“改水”，在離村民聚居區近的地方修建了集中供水池，再通過分水管把水引到村民家中。但記者調查發現，一些政府投資建設的水路管線閑置或損壞。
在相鄰的大塘鎮春風村，記者看到，供水設施的管線閑置在路邊。
記者查閱了2018年—2020年《郴州市加快推進“廁所革命”三年行動計劃》，其中提出三年“改建農村戶廁10.8萬戶，基本消滅傳統旱廁”的工作目標，并提到“加大農村改水力度，為農村改廁創造條件”。可是，記者調查發現，三年行動計劃結束后又過了三年，桂東縣的傳統旱廁不僅沒有消滅，連配套的改水設施也存在問題。水沖廁所的水路管線是需要長期維護的，但記者在桂東縣漚江鎮、寨前鎮、大塘鎮走訪看到，政府投資建設的水路管線部分閑置或損壞，運維管護也不及時，導致一些水沖廁所無法正常使用，也影響了改廁的成效。
無奈之下，很多村民自己花錢安裝水塔、牽引管線，滿足日常生活。時間一長，村里安置的水管設施就被閑置了起來。
近年來，桂東縣持續加大廁改資金保障力度。政府切實投入了真金白銀，但在一些地方，廁改的成效卻打了水漂。記者拿到了《桂東縣2023年農村“廁所革命”工作方案》，文中提出，繼續把“數量服從質量、進度服從實效、求好不求快”要求貫穿始終，實現全縣農村衛生廁所普及率穩步提高。
記者：咱們農村廁所改造，縣里在全省來講是個什么水平？
湖南桂東縣鄉村振興局副局長 羅順朝：現在已經有的衛生戶廁達到了42000多戶，衛生戶廁的普及率92%左右，按照國家標準是到2025年左右，要達到80%以上。所以說從這一塊來說，作為山區的改廁工作大概是中等略偏上一點點。
據了解，桂東縣正在對全縣農村改廁工作存在的問題進行全面排查，目前已排查發現問題廁所461戶，針對發現的“工作不細”“把關不嚴”“標準不一”的問題進行整改，計劃于8月底前整改到位。深入推進農村“廁所革命”是一件惠及億萬農村群眾的大事、好事，需要扎扎實實推進，求好不求快，堅決反對搞形式主義裝擺樣子，搞官僚主義脫離群眾。今年農業農村部開展農村改廁“提質年”工作，就是為了切實提升農村改廁質量和實效。只有一年接著一年干，才能真正把這件好事辦好、實事辦實。
編輯｜趙智明
攝像｜張敏 徐鵬
剪輯｜周維 趙鵬 佟永杰 鄭昱 苗佳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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