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訂了平安夜那天早上九點飛往東京的航班,鄭軍說要送我們去機場,我說不用,可他堅持要這樣做。那天鄭軍開了一輛陸虎吉普車,送我和立花去機場,東博說他乘地鐵去就行,在換登機牌處等我們。到了機場,我們見了面,鄭軍和東博打了招呼
“東博你好!”
“鄭軍你好”
(相關資料圖)
我很納悶兒,他們難道認識?
“你們認識?”
“啊,現在京城創業圈,有誰不知道東博呢,他做的風生水起”
“你見笑了”東博說到
“那我就把芳情交給你了,要照顧好她啊”
“有立花在身邊,你放心吧”
立花始終沒有加入談話中,在一旁打用日語打著電話。登機牌換好后,我們就進了海關,只留下鄭軍一人站在那里。
鄭軍看著芳情左手摟著東博的胳膊,右手拉著小型拉桿箱,頭也沒回的三人說笑著走了進去,他站了一會轉身回到停車場,把車交給了朋友,從車中拿出一個小型皮制手提旅包,走到大廳的座椅處,從包里拿出一本書看了起來。
東京的天氣很好,從機場出來一股濕潤的空氣撲面而來,很柔和,不像京城的空氣那樣干澀。立花的哥哥健司在外面等著我們,見到我們出來先是和東博緊緊的擁抱了一下,說又長壯了,然后又對我說,這就是芳情小姐吧,果然是中國的美人啊,立花聽了用手輕輕的拍了下健司的腦袋說,你還是沒長進,然后大家都樂了。
健司是個三十多歲的精壯男人,身高一米七五左右,皮膚黝黑,雙眼皮大眼睛,鷹鉤鼻子,牙齒雪白,笑起來很好看,立花跟她哥哥長的還是蠻像的。他開車拉著我們到了上野,在那里的一家蕎麥面館吃了午餐,一路上我們有說有笑,就像是一家人似的,可以看出,東博和健司的關系絕非普通,我還是頭一次看到東博在和男性交談時笑得那樣率直。午餐過后,健司又把我們送到新干線上野站,然后和我們道了別,我問東博健司不和我們同往嗎?東博說他得回立川本家。
新干線寬敞舒適,我們買的是一等座票,一路風景優美,原來這就是日本啊,之前在日劇中看到過類似的街道、人流、建筑,可是直到親身來到這里,才感受到與中國的不同,雖然都有高樓大廈,但感覺完全不一樣,樓與樓之間的縫隙太狹小了,這城市的建筑密度真的讓人吃驚。即便今天是平安夜,街上的行人也是匆匆忙忙的感覺,而且非常有秩序,紅燈停、綠燈行每個人都嚴格遵守,而路上行駛的汽車,過斑馬線時,哪怕是綠燈,只要有行人,就會主動停下來,讓行人走過去后再行駛,這是一個很有秩序的國家。
我們下午到達了熱海,出租車來到邸院時,夫人和美智子已經在門外等候了,夫人穿著墨綠色素色和服,盤著頭發,端莊美麗。美智子穿著洋裝,米色的羊絨套衫配黑色牛仔褲,精致的短發,額前的黑發梳向一側,非常漂亮。她眉毛彎細,單眼皮,睫毛長長的,眼睛明亮清澈,皮膚白皙,很是嫵媚,稍微有些鷹鉤鼻,小嘴尖下頦兒,典型的日本女性形象,但無論怎么看都和夫人不像。
見我們從車里下來,夫人過來拉住我和立花的手,詢問我們路上的情況,向我們介紹了美智子,美智子幫東博拿行李,期間還掐了下東博,說“讓你說我壞話”,東博“哎呦”了一聲,只是笑著,我們一眾人就這樣進了熱海的邸院。
這是一座建在小山丘上的院邸,一層建筑,用石墻包圍起來。面積很大,前面是正門,正門側面是車庫,院子設計的很精致,帶有濃濃的日本氣息。正廳是洋式的,布置典雅,沙發、茶幾、鋼琴、油畫、花桌、飯桌很好的搭配在一起,給人非常舒服的感覺。側面有一扇門通往廚房,對面有一扇門通往后面的茶室,起居室、客房。女傭阿楠按照東博的吩咐和東博把行李放置在了對應的房間里。我們則圍坐在沙發處說笑著。
“時間過得還真快呢,芳情小姐好嗎?”
我小心地說著日語
“很好,謝謝夫人關心,這次來打擾了”
這是我跟立花學習的成果,這兩個多月來,立花想到了許多對話場景,一一的讓我跟她演練,她說現在從頭教你的話一定是時間太緊迫,也沒辦法掌握多少,所以就從日常的對話學起,就像嬰兒學說話那樣,她說一句我學一句,還告訴我在哪些場合下會用到這句話,對方會跟你說什么樣的日語。這兩個多月我還真是非常刻苦地學習呢,要不是中途有出差,后來又認識了鄭軍,我想我能說得更好。
“す~ごい(太了不起了)”美智子說到
“你是怎么做到的”
“立花老師教我的,她是個好老師”
“立花,你真了不起”美智子又夸獎立花道
“我想芳情小姐也一定很努力的學習了呢”
“是啊,她會經常考試,而且非常嚴厲”
“那是為你好”立花說到
“我知道,我知道”
四個女人笑了起來
“芳情,你也教我中文吧”美智子說
“好啊”
“那博君用漢語怎么說”
“DONG BO”
“東 ~ 鍋”
我們大家都笑了
“那‘過來’怎么說?”
“GUO LAI”
“鍋 ~ 來”
我們又是一陣笑
“笑什么?我說得不好嗎?”
“很好,你現在用中文叫博君過來”立花笑著說
于是美智子大聲的說起來
“東 鍋 鍋 來”
引得我們一陣大笑,但不見東博人影
“東 鍋 鍋 來”
還是沒來,于是美智子用日語大聲說到
“博君,你過來”
東博這才從屋里冒個頭兒
“什么事?”
“我用漢語叫你過來,你為什么沒反應”
“剛才是你用漢語叫我?”
“是啊,難道你沒聽懂?我說的可是很好呢”
“你再說一遍”
“東 鍋 鍋 來”
東博忍不住笑說
“誰教你的?”
“芳情小姐”
“還是讓立花教你吧”
雖然我沒太聽懂,但我能感覺到意思的大概
“你還真是失禮呢”我用日語說到,于是大家都開心的笑著。大家非常的體諒我,日語說得很慢,看我有疑惑立花就給我做解釋,很快我就適應了,絲毫也不緊張。聊著聊著就聊到了禮物,美智子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就對東博說
“博君,去把立花小姐和芳情小姐的箱子拿過來,我們要看禮物了”
“我剛搬到里面的房間里”
“那我們去茶室看禮物吧,博君,麻煩你把箱子搬到茶室吧”
東博轉身去里屋拿箱子,我們幾個跟著夫人來到了茶室。
茶室是個寬敞的和式房間,沒有什么家具,只有一個小臥柜,上面放著擺件兒,還有一個半高的柜子,里面放著茶具,墻上掛著一幅書法作品“お茶の道[1]”。茶桌后面的拉門可以打開,拉開后是庭院,典型的日式風格,非常的精致,種著花花草草,還有盆栽,十分清新高雅。一會的功夫東博把箱子拿了過來,剛要起身走又被夫人叫住了
“你留下來,一會還要把箱子送回房間呢”
“是,是”東博無奈的回答
大家都笑了。
先是立花拿出了她的禮物,送給夫人的是一柄紫砂茶壺,色澤溫潤,手感細膩,款式典雅,夫人非常的喜歡。送給美智子的是一串西湖珍珠金扣項鏈,非常的高貴清雅,美智子也是愛不釋手。
然后我拿出了禮物,是四把紙扇,分別放在木匣里,木匣上分別刻著梅、蘭、竹、菊四個漢字。打開扇子,上面用小楷書法寫著四首詩:
第一把“梅”扇
頗怪梅花不肯開,
豈知有意待春來。
燈前玉面披香處,
雪后春容取勝回。[2]
第二把“蘭”扇
我愛幽蘭異眾芳,
不將顏色媚春陽。
西風寒露深林下,
任是無人也自香。[3]
第三把“竹”扇
已覺庭宇內,
梢梢有余清,
最愛返窗臥,
秋風枝有聲。[4]
第四把“菊”扇
秋叢繞舍似陶家,
遍繞籬邊日漸斜,
不是花中偏愛菊,
此花開盡更無花。[5]
這四把扇子一打開,讓夫人、美智子和立花驚嘆不已,贊不絕口。太美了,物美、詩美、人美,三人都被這來自中國的器物所折服,持在手中,自有一股清涼,那是來自心中,而非這俗世。
“因為明年要去京都賞櫻,我想這能用的著”
“太好了,芳情,這真是極好的禮物啊”
“美得就像芳情姑娘,超凡脫俗”夫人說到,立花馬上給我做了翻譯
“真的是太美了,我好喜歡,就是漢字好難啊”美智子也稱贊
“這樣吧,我們讓博君給我們做茶,由芳情小姐為我們吟誦這四首古詩,最后由立花小姐翻譯如何”夫人提議到
“這是最好”美智子說到,大家也都同意。
為了不失雅興,大家把茶室收拾規整,而東博則去沐浴更衣為茶道做準備,不一會東博回來了,穿了一身和服,先是用力的拉整下腰帶,然后跪坐在榻榻米上,按照茶道的步驟一步步做起來,靜如山松,動如清風,舉手投足高雅極了。先是給夫人點茶,然后是美智子、立花和我,隨后我跪坐在東博的身旁,拿起扇子朗誦古詩,夫人非常專注的聽著,臉上露著迷人的微笑。之后立花來到我們的位置,我和東博則坐回茶桌,立花扼要的用日語講解了每首詩,并向夫人和美智子解釋了“梅、蘭、竹、菊”在中國代表著“君子”,是中國人對美的詮釋和向往。然后我分別把扇子交給夫人、美智子、和立花,夫人是“菊”,美智子是“蘭”,立花是“竹”,而我自己是“梅”。最后美智子提議這么好的雅興一定要泡溫泉,于是帶著我們沿著拉門外的木道走到了院子拐角處的一個小庭院,這個地方很隱蔽,在院中有一個小型溫泉。
我更衣坐入溫暖的泉池中,感覺一路的疲憊一掃而空,沒想到冬日里泡溫泉這樣舒服,期間美智子大聲的叫東博要不要一起來,東博說好啊,我和立花急忙說“不行,不行”。
[1] 茶之道
[2] 王安石《詠梅》
[3] 薛網《蘭花》
[4] 白居易《新裁竹》
[5] 元稹《菊花》
責任編輯:Rex_19